三哈

“无苦难,不成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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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奶/奶璇】兽



*全文1.1w+,长文预警

*不要上升真人,与现实无关,ooc,架空背景,不要当真。


上废下正:

文/g三a哈y


【楔子】

破碎而绚烂的灯光从摩天大厦的窗中零散地泄露出来,打出一派虚幻却又迷乱的光影。人影在不断略过的车流里显得密匝,车灯的光划破了本该深沉的夜幕,流出另一副躁动的模样。




市中心地下酒吧里,此时本该汇聚着行走在城市灰色地带的凶兽。现在却安静,亮着两三盏酒红色的灯,懒洋洋落在酒架上的威士忌与女人手里晃动的红葡萄酒杯上,艳的像指尖上的血渍。女人靠在椅背上,盯着微微泛着波纹的表面,吐出一口染了酒香的气,显得有些魅。




坐在女人对面的人随意地笑了笑,慢慢地贴过去,试探着扶着吧台压低身子,是亲密无间的爱人,像野外的野狼与伴侣,侵略又带着些凶狠的温柔。宛如在品尝世界奇珍,小心地吻上去,似乎有酒精麻痹所有的感官而眩晕,又好像清醒到能听清每刻的心跳,唇齿的触感敏锐到好像能掠过每一分的酒香。




与每一分唇齿交换来的暧昧与缠绵,细细密密地渗透在血液与骨髓中。





【一】

高跟鞋叩击地面的声音很清脆,似乎每一步都踩碎片片落在地上的光斑,破灭成指尖流动的光影与黑色的枪管上冷冽的寒光。枪口似乎喷出火舌时也高贵优雅。许多西装革履的男人正交头接耳,侧过头看到来人,下意识往旁边退开一条道,来人也不甚在意,走到通缉栏前,抱着手臂上下扫视着,看过前面几行后表情有些失望,正准备转身离开,却被右下角的一张悬赏令吸引了注意力。




悬赏的赏金高的怕人,大概是三四个月以来赏金最高的一次。照片上的人留着干净利落的短发,是张侧颜,黑色的西服勾勒的本就寡淡冷漠的五官更加严肃不苟,却又不自然流露出一副率性潇洒。段艺璇挑着眉,这么高的赏金,以往都是争抢的对象,而如今这么多赏金猎人汇聚在此,都无人接这个赏金任务。不找麻烦是段艺璇的准则,她的视线从那人好看的脸上挪开,开始搜寻其它的任务。




突然想到了什么,视线又落到那张悬赏令上,段艺璇皱着眉头,似乎觉得眼前照片上的人十分眼熟,一时间却又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到过了。




段艺璇之所以在地下酒吧中,人人闻之避三尺,就是因为这位爷虽然平时以“不掺和麻烦事”为准则,但同时又完完全全顺着自己的意愿行事。曾经还因为与另一位颇有些名气的赏金猎人发生口角,硬是废了人家一双手掌。围观的人饶有兴味地看着段艺璇若有所思地盯着那张无人敢去碰的悬赏令,颇想看看这位爷会不会像之前一样一高兴给它揭了。




段艺璇粲然一笑,环顾四周看热闹的人群,人群窸窸窣窣不自然的骚动着,很快散开了。段艺璇瞥了一眼通缉栏,一转身,惹得一片失望的叹息声。却又转回去,干脆利落地一扬手揭下,挑了挑眉环顾四周。紧接着,侍者如鬼魅一般从暗影中走到她身边,带着格式化的微笑恭敬地弯腰行礼,引她进了侧边的屋内。




屋内没有雇主——以往都会有任务的雇主,经过组织的审查后,在这里等待赏金猎人。这次只有一个标准的手提密码箱。段艺璇熟练地坐到桌前,这里的空气永远都很沉闷潮湿,似乎还能嗅到血腥的铁锈味。赏金猎人,就是带来血液的凶兽。自己也不例外。




何况还是凶兽中的佼佼者呢?段艺璇戏谑地想,手法熟稔地打开箱子,是组织交易用的标准密码,里面整齐地铺陈着一沓沓的美金,总计一百万,弥漫着钞票糜烂而醉人的金钱味道。箱子下面压着薄薄的一张A4纸,上面只寥寥几行字:




“无时限。


死活不限。


不许闹大。


事成后来这个屋子。”




段艺璇用食指与中指的指缝夹着薄薄的白纸,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啪”一声点燃了火焰,浅蓝色的焰心托着张扬暴虐的橙色火焰,先是燃了纸张的一角,最后近乎疯狂地扩散到整张白纸,使白纸化为齑粉。段艺璇起身提着箱子离开,身后如幽灵般的侍者悄然打扫干净屋子,给从不上锁的屋子扣上了沉重的锁链,像是要锁住什么。





【二】

会所的装潢富丽堂皇,满脸横肉的人狞笑着在这里的地下洗着一笔笔赃款,还有一场场价格足矣让人倾家荡产的赌博交错而一再进行着。而这些不会为地上会所表面里的那些成功人士所知,那些人摆出一副职业而完美的微笑,却透露着精明与奸诈,在酒会里游刃有余地游走,与各种各样的人交际。




段艺璇就是在这样的地方见到刘姝贤的。




“小姐,出示会员卡或邀请函。”守门的守卫身材高大,如一座山守在了门前,身着严肃压抑的黑色西装,对段艺璇说。




段艺璇掏出一张黑色的卡递给守卫,男人看了一眼,退还给段艺璇,向旁边退开半步谦卑地弯着腰:“请进。”




这里是组织联系的购买情报的最好地方——当然,地底下或许也不完全是那样混乱而糜烂。段艺璇跟着侍者的指引下到负一楼的酒吧,形形色色的人几乎占满了酒吧的每一个座位——那些人有的面目凶悍狰狞,有的手里把玩着漂亮的黑色手枪,还有的挂着温和的微笑,嘴角却显得狠厉。




段艺璇径直走到吧台前,对从耳根一直纹到后颈的调酒小哥说了句什么。不多说,一个鹰钩鼻男子掀开帘子走了出来,伸手指指椅子,示意段艺璇坐下。一边开了一瓶伏特加,一边问她又来做什么。




“找你能做什么,买些情报。”段艺璇说着话,侧过头皱着眉头看向了桌上的酒,伸手捻起酒瓶微微晃动,“我不喝这种酒的,老朋友,你忘记了?”




鹰钩鼻似乎才想起来,阴恻恻地笑着打圆场,却让人从心底里有些发凉:“是是是,最近有些忙了……”一边把酒收下去,顺手勾兑了一杯威士忌搁在桌上,纹身的小哥拖了一张圆凳过来,鹰钩鼻侧过身用段艺璇听不懂的语言说了几句话,又扭过头来,本就因为瘦削显得刻薄的脸扯出一个笑容:“段小姐这次是想查谁?”




段艺璇的指尖从暗包里顺着冰冷的枪管下滑,摸到先前的悬赏令,在鹰钩鼻面前抖开,鹰钩鼻脸色骤然变了,很快强作镇定地扯出一个阴冷而略带惧意的笑容,脸上的骨架似乎都能挤压在一块儿:“这……这人我……我没有她的资料,你去找别人吧,我不奉陪了。”




那鹰钩鼻似乎还是极其敬业,用眼神示意段艺璇,随即没有任何多留,转身就走,一向狠毒的人竟也有这么狼狈的背影。段艺璇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不由得也怔了半晌。




端着酒的人身材挺拔,却不像海报上留着利落干脆的短发,反倒扎了个马尾。表情却如同海报上般冷清,对身边吵吵闹闹的声音都表现出明显的漠不关心。身上也没有穿着严肃古板的黑西装,是件很平凡的白色衬衫。在鱼龙混杂的地下安安静静地靠在单人沙发上刷着手机,似乎显得额外与众不同。




“麻烦调杯蓝色的玛格丽特。账记在‘头目’3号身上。”段艺璇对吧台里擦拭酒杯的小哥吩咐。“头目”,是组织的名称。反正每个月都要交会费,每个月都有任务限额,不用白不用。调酒小哥手法娴熟,段艺璇接过酒杯,一步步走到那人身边。




“你,一个人来么?”段艺璇一只手端着酒杯,一只手撑在那人肩膀上,微微凑着身子过去,几乎要伏在耳畔,以一个颇暧昧的姿势压着嗓音问道。




那人却不搭腔,视线从手机屏幕挪到段艺璇脸上,“啪”一声熄了屏幕,抬着眼睛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情,抱着手臂用一种巡视的目光打量着对方,明明是打量对方,审视的目光却并不逼人,反倒给人一种冷静与漠然到怪异的感觉。




段艺璇直起身子挑着唇角笑:“你这人真没趣。”晃到旁边的沙发上去坐下,嘈杂喧闹与交错的灯光掩饰着本该腐烂破败的地方,散发出的诡异的生机,像是变异的曼陀罗花般扭曲。段艺璇看向身旁,身旁的人依然一副看好戏的表情,让段艺璇有些恼,面上却不动声色:“喝酒么?”




“不。”那人惜字如金,把视线扭向了门边,手指在另一只手的手臂上一搭一搭的。本该棱角分明的侧脸竟然异样的柔和——仅仅,也只是个普通的女人啊。段艺璇简单地在脑海里下了结论,不过还是有些怵——一来,这任务那么多人不敢接,恐怕没这么简单;二来,既然是个女人,那任务难度就要更高一些了。




那人很快收回视线,落在段艺璇的酒杯上:“点了,不喝么?”段艺璇闻言笑了:“喝,怎么不喝。”却一点点算着自己的量,嘬饮着,她也很怕自己醉过去——毕竟是危险人物,危险的人不会把“危险”两个大字写在脑门上,也不会像游戏里NPC一样出现红名。




段艺璇掐的很准,刚刚染了半分醉气,神智却还清醒到能感受到口袋里硌着身体的手枪。起身作势拿东西,顺势跌进那人怀里。




那人没有反应,看不清表情,冷淡到好像只是接中别人抛过来的什么物什:“起来。”




段艺璇攀着对方的脖子,试探着在耳畔曲折绕出了一番话,渲染上三四分迷离:“我……有些醉了,你能不能送送我。”




那人不为所动,却迅速锁住自己掏枪的手,声音一如既往,没有任何恼怒,也没有惊慌,只是平静而冷淡:“谁派你来的,杀我的任务,你也敢接?技术不好,演技很差,没有金刚钻,少揽瓷器活。”




段艺璇平日在组织里做任务无往不利,谁知道这次出师不利,被潜伏对象抓了正着。那人不等回答,却听那人话语带了笑接着说:“谁让你来暗杀我的。不如,跟我干。酬金,十倍。”




“……先把我放开。”段艺璇闷着声音说,有点郁闷,像被训斥的犬科动物般打蔫,“赏金猎人也要有赏金猎人的职业底线吧。说被收买就被收买,要不要面子的。”




“不是收买,是自救。”段艺璇的手腕被松开,抬起头看着穿着白衬衣的人眼里玩味而冷淡的情绪,像是触碰指尖的寒冷冰山,“救我,也是救你。”




“我?”段艺璇挣扎着坐起来,抬着眼睛问,“我为什么要救?”




“……弱智。”那人瞟了她一眼,眼神飘忽不定地落在安全出口处,安全出口的门铐着锁链,不像是逃生出口,反倒像是扣押、隐藏什么狰狞而不为人知的东西的地方,“你如果不救我,你的身份,我就有理由杀了你。”




匆匆跑来的人只是从段艺璇眼前一闪而过,快到甚至只留下一个残影,连是什么衣服都没有看清,看到那个人在身边的人耳边说了句什么,身边的人儿皱起眉头点头。再扭头看向段艺璇:“给你五秒钟决定。如果要活,跟着我。否则我都不用动手,你都会死。”




“走。”段艺璇几乎放弃了犹豫与挣扎,眼光流露出属于赏金猎人才有的狠厉与敏锐,她很清楚地捕捉到气氛已经不一样了,虽然说不上为什么,但是属于猎人的天生的直觉告诉她,如果想要暂且谋生,跟着这个人,是唯一的路。




“合作愉快。段艺璇。”那人挑了挑嘴角,没有半分人味儿的脸上第一次有了些暖意,像是春风解冻开了冰封的湖,“刘姝贤。”




言罢,用手撑着沙发起身快步走向吧台,之前胆怯而恐惧的鹰钩鼻被唤了出来,那一瞬间竟然恐惧似乎都要从脸上流下,扭曲的表情很快恢复了正常,谄媚地笑着,刻薄寡恩的脸上骨架融在了一起托出的笑容额外诡谲。




过了一会儿,刘姝贤回来拽起自己的手腕,鹰钩鼻小心翼翼亦步亦趋地跟在刘姝贤身后,不等她吩咐,率先迈向前方,点头哈腰地将安全出口门上盘根错节的锁链一根根解开。




很黑,是段艺璇的第一印象。刘姝贤似乎完全感受不到黑暗,拽着自己迈入门后,稳稳地走下了五级台阶后,背后的门轰一声合上了,紧接着,锁链碰撞发出的金属铿锵声,在空荡的走廊里听起来冰冷又绝情,最后回响开来,慢慢消散去。





【三】

指尖在桌子上“笃笃”地敲击着,刘姝贤盯着桌上的A4一语不发,防盗门开门的声音被敏锐地捕捉到,瞬间抬起头,看到满脸惫态的段艺璇拿着一摞资料回身关上了门。




“不知道有没有你需要的。”段艺璇搁在刘姝贤桌上,身上刺激的血腥味与潮湿的霉味让刘姝贤皱皱眉:“受伤了?”




“敌人的血。地下室把守太严。”段艺璇脱下方便行动的外套,暗包里整齐地摆放着各类任务用的工具——近些日子一直在帮刘姝贤查事情,自己倒连查的是什么都不清楚。那些资料全是密密麻麻扭曲在一起的数字,字母与符号。刘姝贤倒是对破译这些东西乐此不疲。




几天来也不是没有想过直接开枪取了这人的命,谁知道刘姝贤警惕心很强,连睡觉时枕头下都有一把匕首,差点把自己当成别人一刀捅死,身手也不赖,很容易会被她劈手把枪夺去再招来一顿嘲笑。最后,以刘姝贤说“事成我跟你走”告终。




“过两天得出趟远门。”刘姝贤草草翻阅了一下手中的文件,摇摇头,捏着眉心后仰靠在椅背上,微微阖着双目休息。“你到底在查什么?”




段艺璇来这里那么多些日子,刘姝贤似乎从来不出门——就算出门,也只有晚上,深夜时分像个幽灵一样,一语不发地披件黑色的防寒外套悄悄开门出去,不到清晨,又会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分带着深重的霜露回来。同样一语不发地换鞋,脱下外套,靠在沙发上小小眯一会儿。即使段艺璇同样身为黑暗里的刀锋上舞蹈的人,能察觉到刘姝贤的动向,可刘姝贤也从来不会事先告诉段艺璇今夜自己会不会出去、会去哪里——提前说明,还是远门,是头一次。




“你也得去……什么?”刘姝贤慢悠悠地说完话,听到段艺璇的问题,那双浅棕色淡漠的眸子看向段艺璇,随即将头扭回来闭上眼睛,声音很平静,好像只是在问一个朋友吃饭了没有,“我说,是杀人案,你信么?”




“杀人案……和商业机密,有什么关系?”段艺璇指指刘姝贤桌上那摞根本无法看懂的资料。“你今天话很多。”刘姝贤显得有些不耐烦,手指交叉叠放在一起,“那我告诉你是为了打造自己的商业王国所以盗窃别人的创意与资料,这样说你是不是会信?”




段艺璇沉默片刻,原本不打算继续发问,却还是在转身准备离开房间的时候停住步子:“那天那个安全通道……”




刘姝贤睁开了眼睛,挪动了一下坐直身子,一语不发,古井无波的眼睛里闪烁出危险而威胁的光芒,像是一把匕首般锐利,紧接着露出一个微笑——让段艺璇背后汗毛直竖,浑身发寒。




那比先前无数次执行任务时的任何危险场面都让人觉得恐怖——刀锋刺入血肉时汩汩而出的血液,死在枪弹下恐惧到扭曲的面孔,横在地上散乱的像垃圾一样的尸体——都不如那个微笑恐怖。而恐怖的原因段艺璇心里再清楚不过。




那是猎人对待猎物时让猎物放弃反抗时的微笑——猎人在告诉猎物,按我说的做,不要反抗,也不要多话,不该你知道的,闭嘴就行。





【四】

段艺璇靠在刘姝贤车后座的靠背上,看着窗外流过的景物,高楼逐渐矮下去,最后只是一望无际的荒原,偶尔闪过眼前的低矮的平房组成的城镇零散分布,却显得死气沉沉。




——此行很危险,你跟紧我,听我的,就不会有事。这是出发前刘姝贤叮嘱的话。刘姝贤对眼前单调的景物似乎没有什么厌倦——很正常,在段艺璇眼里,这个人疏离而又冷漠寡言,大概同这些景物般,一样单调无趣。




不知道开了多久,段艺璇有些昏沉时被冷淡的有些单薄的声音惊醒,内容言简意赅:“下车。”




段艺璇推开车门,眼前的镇子给人的感觉让人有些压抑——街道上寥寥几个行人,表情显得麻木僵硬;街边的店铺破烂不堪,贩卖过期的垃圾食品;路上几乎没有车辆驶过。刘姝贤停在一家破旧的招待所前——却取了个xx公寓的名字。刘姝贤从前台取了钥匙,那前台服务员的表情也显得恹恹的了无生趣,让段艺璇觉得一切都很诡异。




刘姝贤带着段艺璇上了顶楼,飞快刷卡开门,从口袋中取出顶门器卡好,迅速拉上屋内的窗帘,四下检查确保没有摄像头与窃听器。最后从包裹里取出一个军绿色的盒子——大概有五十厘米长,二十厘米宽,递给段艺璇。




“我现在要出去,你只有两件事需要做。”刘姝贤换上一件黑色的长领外套,将拉链拉上盖住半张脸,“第一,待在这里。不要拉开窗帘或者打开房门,你用的如果是智能手机,现在把卡换到这台老人手机上。先别问为什么,我回来会告诉你。”




“第二,如果接到我的电话,带着盒子迅速来找我。”刘姝贤换上一双轻便的鞋,摸出一把流转着冷厉金属光泽的黑色手枪别在腰间,一边吩咐着。




“我去哪里找你?”段艺璇将盒子放在桌上,很快摆脱了困倦进入了执行任务时高度紧绷的状态,如一张绷紧的弓般。




“电话里会告诉你。如果没有告诉你,在镇子里找。镇子很小,很好找。”刘姝贤取下顶门器打开房门,一只脚迈出房门,回头叮嘱到:“卡好顶门器。如果有人要闯,开枪,弄死他们。”




下一秒脚步坚定毫不犹豫地踏出门槛,关门的动作也异常迅速简洁,段艺璇很快卡住顶门器,拆卸了智能手机取下电话卡装入老人手机的后槽里,持着枪,极有耐心地等着电话响。时钟滴答滴答的声音额外明显。




不过最后没有等到电话——刘姝贤敲门回来了,面容有些疲倦,因此也多了些人间烟火味。刘姝贤闪身进来关好门,将外套挂好——段艺璇清楚地看到外套上一块深色的痕迹,在黑色的底色里显得并不明显。刘姝贤抱着衣服进了浴室,浴室里滴滴答答的水声显得有些嘈杂。过不多时,刘姝贤换了件宽松的白色卫衣搭配着黑色的裤子出来了。




“洗漱,睡觉。明日去下一个地方。”往床上一躺,身上的穿着显然是准备好随时跳起来战斗或者跑路的,同时也不排除另一个可能——这么多天以来,段艺璇清楚的知道,刘姝贤是个洁癖,也有可能受不了这里环境太差的缘故。




这地方的深夜也静的让人觉得枯燥没有生机。黑夜安静地宛如潜伏的怪物,准备吞噬掉升起的白日。屋里很安静,拉的严实的窗帘让月光都没有泄进来的可能——段艺璇很习惯这样的环境,或者说习惯任何环境。可这里诡异而死寂的气氛让人有些怵,她最后还是开口打破压抑的而凝重的氛围:“刘……姝贤?”




被子与衣物摩擦的声音在极静的环境里显得额外刺耳,床上的人似乎翻了下身,过了一会儿才回话,声音带着些昏昏欲睡的沙哑与慵懒,音色也因此变得没有那么冰冷——又或许是为了减轻段艺璇紧张的情绪,刻意放缓了语气:“怎么了?”




段艺璇本是极善于完成各种暗杀任务的猎人,而猎人不该有任何恐惧——但现在不同,她第一次感到了心底深处的恐惧:她恐惧正在做的事,因为她不知道在做什么;恐惧眼前的人,因为她甚至现在还不清楚这个人到底是谁;更恐惧的是害怕或许明天醒来,或许后天,或许某一天,这个向自己保证完成事情后带她离开这个漩涡的人会突然消失,而自己将在这样的漩涡里苟延残喘。




猎人也会怕失去生命。她突然觉得嗓子有些发干,一时间什么都没有说。隔壁床上的人似乎也理解她的感受,半天也没有说话,最后干巴巴地问了一句:“额……给你开个小夜灯?”




段艺璇第一次听到一向将理智、绝对完美化与沉着视为最高准则的人也会有无措的时候,在黑暗里偷偷笑了一下:“怎么,这样不会暴露吗?”




“会增加很多被发现的几率,但是同伴如果怕黑,也没有选择。”刘姝贤的声音恢复以往的沉静,一丝不苟地说着,很快听见起床下地的声音,再然后,房间内亮起了一点点熹微的暖色调光芒——小夜灯插在插座上,是小鸡的图案。




“还怕吗?”刘姝贤的脸被镀上一层暖暖的橙色光芒,把不近人情的锋利的脸廓也晕的柔和模糊,声音似乎都暖洋洋的——是段艺璇的错觉。她想。困意也终于慢慢涌上了心头,还强撑着眼皮:“有点,这里的气氛太怪异了……不过,这个小夜灯,让我想起以前养过的鹅……叫段烧鹅……”




“气氛……吗?”刘姝贤似乎自言自语地低下了头,站直身子走向段艺璇的床沿,蹲下身子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腕,“这样会好点吗?”




段艺璇眨巴眨巴眼睛,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笑:“你蹲一晚上啊,腿会麻吧?到时候深夜降温,冻不死你啊。”




“会,冻死了,怕的应该会是你。”刘姝贤也笑笑,回答她的话。少见的笑容让段艺璇好像发现了新大陆:“诶我说你这人也会笑啊?”




刘姝贤翻了翻白眼,挪开视线,看向了小夜灯,小夜灯将灯周围的空气都照的温暖起来,喃喃地问:“这灯,真的很像鹅吗?我明明买的时候觉得它是鸡,比较可爱。”




“不像。但它跟鹅都是家禽。”段艺璇理直气壮地回答。“你脑子里也会有家禽这种概念,还真难得。”




“冻死你活该!”段艺璇气冲冲地闭上眼睛,没有看到那个人温和而柔软的笑意,刘姝贤索性俯过去问她:“真的很冷,我可以上去睡么?”




“……随便你!”





【五】

辗转过很多个城镇,刘姝贤每次到一个镇子,都会给段艺璇同样的任务。而每次段艺璇都没有机会接到刘姝贤的电话,刘姝贤就已经带着一身的血回来了。刘姝贤身上却从来没有伤口。但偶尔镇子里还会有几声尖锐的枪声,让她几近绷紧的弦偶然震颤。




直到有一天黄昏时分,口袋里一向沉默的手机不停震动着,段艺璇迅速接起了电话,电话里的人声不断抽着冷气,声音有些断续狼狈:“快,拿着那个箱子,现在来找我。快点。”




段艺璇甚至没有机会多问半句话,就听见镇上回响的又一次枪声,刘姝贤的电话也在此时中断掉了。段艺璇几乎立刻起身,提着箱子夺门而出,城镇上方不知名的鸟雀被枪声惊吓后不断徘徊着,段艺璇掠过一条条街道,不断检索着店铺、住宅甚至废墟,任何一个刘姝贤可能会在的地方。最后在一条湿冷幽黑的小巷子里看到那个人靠在墙角喘气,另一侧的排水管不断排出废水,青苔与淤泥布满墙壁。




刘姝贤看到段艺璇迅速跑过来,长出一口气,连说话都能感受到腰侧上的撕裂的疼痛。示意段艺璇把箱子递给她,灵活地打开箱子,取出消毒用的棉球,小心翼翼地掀开与血肉黏连在一次的衣服,沾了酒精往伤口上涂,疼的倒吸一口冷气。




段艺璇有些不忍,刘姝贤却示意她不要插手,犹豫过后咬着牙开口:“段艺璇,帮我从箱子里拿糖出来。大白兔的。”




刘姝贤含着嘴里丝丝甜味的奶糖,慢慢将伤口消毒,伤口大概有一寸深,大概是中了刀或者枪弹刚好擦着腰侧过去。刘姝贤做了些止血处理,敷上药物,从箱子里取出绷带缠在腰间。最后将东西放好。艰难地开口:“段艺璇,扶我回去。”




段艺璇一手提着箱子,一手谨慎地扶着她,生怕牵动了伤口,刘姝贤指挥着她踩着黑暗走了近路,一路上看到不少人的尸体倒在路旁,身上胸口或是头部都有枪伤——不用想,大概是刘姝贤与他们缠斗时的杰作。直到到了房间,段艺璇将刘姝贤架到床上,学着刘姝贤的样子安置好一切,最后靠回床头。




小夜灯亮的很朦胧。




“你究竟在干什么?刘姝贤,我很认真地问你。我帮你做事,可以。可我最大的不安来源于我甚至不知道我效力的是什么人,我在做什么事,我对抗的又是什么样的人。你告诉我会保我安然无恙,可你现在都这样了,你拿什么说这些承诺?还有,你告诉我,我为什么会对你有熟悉感?我们到底先前有什么关系,或者在什么地方见过么?”




刘姝贤没有说话,别开头。




“你到底在瞒我什么?”段艺璇有些脱力地问。




“我是为你……”




“我不要你为我好,你有完没完刘姝贤!救世主当上瘾了是吗!你瞒着我就是对我好了是吗?!那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别把我牵涉进来?!你一开始在酒吧的时候为什么要带我走!?你为什么一开始就说什么救我救你的?!你现在到这种时候还在跟我说这些?你不觉得这样的言行很伪善吗?”




“……你想听什么真相。真相是会有代价的。”




“全部告诉我。”





【六】

留着干练短发的人不过十五六岁出头,站在乌烟瘴气的游戏厅里却显得额外与众不同,好像本不该属于这个地方。她灵活修长的手指在游戏机上不断敲打着灵活躲过一个个敌人的攻击,直到game over的字样出现在画面上。




口袋里的bb机突然响起来,在喧闹的游戏厅里激不起任何一点点风浪。年轻人接起了bb机,电话里只有寥寥几句话,年轻人表情迅速变了,慌张地迅速穿过挤在一台台电子游戏机前的人们,踏上脚踏车蹬着快速离开了。




出现的眼前的画面让年轻人不断反胃干呕着——尸体被从脖子一路划到下体整个破开,器官混着鲜血流了满地。旁边站着几个熟悉的朋友,表情也都恐惧而紧张——地上的尸体身上的东西已经被搜刮干净。




同伴告诉年轻人,他们努力了很久的心血,被人用这样暴力的方法掠夺走了,而他们虽然知道对方可能是谁,苦于一没有证据,二拿对方毫无办法。而不幸没有就此停止,很快,同样的惨剧降临在了年轻人的同伴身上,一具又一具尸体被发现,而案子却被警察局那些人胡乱糊弄着压下去。剩下的人开始恐慌了。最后只剩下年轻人一人时,年轻人为了自保,花钱请了很多人保护自己。那段时间里,年轻人每天生活在会落得悲惨下场的无限惧怕里,任何行动都没有办法减轻这样的恐慌。死去的朋友也不断提醒着他们之间曾经有的美好的回忆,这样的回忆与恐惧反复纠缠着年轻人,她无法挣脱,陷入畏惧与自责中,绕进死循环中。




这件事终于被一夜间爆出来,惊动了媒体。事情被曝光后,那些凶手很快落网。




可过了没有多久,又被放了出来——理由是,他们几个有精神病,而且还是未成年人。虽然如此,但他们还是消失在了城市里。




后来,年轻人才知道,他们被放出去的根本原因,是因为有人在保护他们——可自己呢?自己那些深夜里害怕到颤抖,后悔到流泪的时候呢?可现在,她去哪里找这些人讨要?释然,怎么释然?




因为严重的精神障碍终于阻止年轻人继续学业,家里人也因此和年轻人闹翻。年轻人离开了那个镇子——与这些去过的一样的毫无生机的镇子过后,慢慢建立了一个组织——赏金猎人,她需要很多赏金猎人,为她提供活动资金,必要时,为她杀掉可能给她造成威胁的人。




而她自己还在寻找当年那群肇事的少年。





【六】

段艺璇很久没有说话。很快她听到另一个人小声的哭声,那哭声里有无限的恐惧,好像那个当年独自一个人度过所有夜晚的小小少年。段艺璇有些窒住了,伸手抱住了那个人,害怕碰到她的伤口,一时间什么也说不出来。




“仇家觉得,我知道的太多了。我再这样查下去,迟早会查出来。所以在各个我可能去到的镇子里,派人想杀我。”段艺璇第一次直接地接触到刘姝贤的恐惧——她的恐惧或许从来不比自己少,那样的恐惧更加根深蒂固,扎根于灵魂深处,让人忍不住颤栗,“他们不敢去大城市。害怕会被‘头目’的眼线查到。小城镇,我的手没办法伸过来,只能亲自查。谢谢你,帮我。”




“……雇佣我的人,是他们的人吧。”段艺璇轻轻说,努力使语气听上去轻松些。“等我除掉那些害虫,跟你回去又如何呢。”




段艺璇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个人这样小心翼翼试探的样子,一向被照顾的大概是自己——是啊,她说的确实没错。她如果想要除掉自己,她的身上绰绰有余了。却没有这么做,哪怕只是为了一个免费的帮手,也还是留了自己的一条命。




最后,她轻轻探着脑袋在侧颈吻了一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个想法的,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通道里唯一安全感来源时,是在她起身为自己点亮小小夜灯时,是在手腕被牵住时——都有这个想法。她觉得自己是疯了,可这是自己能想到给对方唯一安全感的方式——她想告诉对方,我不会走,就像你当时用行动告诉我,你不会离开一样。




刘姝贤似乎没有什么反应,最后因为倦意慢慢睡过去了。段艺璇靠回自己的床上,视线渐渐适应黑暗,眼前渐渐明亮起来了。




【七】

段艺璇醒来过后,空旷的屋子让她整个人心一惊,很快慌乱起来——刘姝贤不见了。虽然刘姝贤经常会独自外出,可只要自己醒来,她就一定会在,带着自己去下一个镇子,不厌其烦地重复自己该干什么——但今天没有。




除此之外,那种强烈的不安感袭上心头——屋内刘姝贤的衣物和随身物品,甚至那个小小的箱子,都不见了。唯一剩下的,只有被断开电源的小夜灯,压着一张纸条,平放在桌面上。段艺璇颤抖着手拿起来,上面的字迹笔锋锐利,显然是仓促写下的:“楼下的车,你可以开着走。手机卡可以换回去了,自己导航回‘头目’吧。结束了。”




那种强烈的不安与不断在心头回响的话语反复提醒她事情不对——一定有什么不对,她去哪里了,为什么不辞而别,为什么告诉我结束了,为什么把所有东西都带走了……




段艺璇把小夜灯很快收尽了外衣口袋里,从桌上拎起车钥匙,离开了。




【八】

最后一声枪声落下,眼前八个人,一个不少。刘姝贤突然有一种解脱的感觉,甚至还没有来得及换子弹,背后的脚步声像极死神镰刀划过地面的声音。一群人闯进废弃的工厂里,数十个枪口指着她,她闭上了眼睛——啊,还有好多事情没来得及跟段艺璇交代。




交代什么呢?怎么交代呢?——她又犯了难,交代雇佣她杀自己的人其实就是自己,拿着那张纸条就可以将那些赏金拿到吗?交代她自己必死无疑了,任务也完成了吗?还是交代她,自己早在好久好久以前看到她执行任务时干练潇洒的样子就勾着嘴角想一定要跟这个人在一起吗?还是回答她以前的问题——那个通道其实是唯一逃生的通道,已经有人堵在会所的外面了呢?




什么都想说啊——她有些遗憾,可能什么都说不了了。背后的一群人似乎想说些什么,而刘姝贤转过身,表情冷漠,没有任何感情,她平稳地举起手中的手枪,最后一粒子弹从自己手中的枪射出,打中了她的腹部。




再见了啊,段艺璇。





【九】

再醒来的时候,苍白的天花板,不断滴下液体的点滴管和蓝色条纹的病号服,刘姝贤有些喘不过气来,听到段艺璇急忙去叫医生护士的脚步声——很遥远,听不真切,又好像就只是在耳边,隔了一层毛玻璃般模糊。




没……死?这特么都没死?刘姝贤揉揉眼睛,任凭医护人员摆弄自己身上各种管子,胡思乱想着。




“我回过组织了。刘姝贤。”段艺璇的声音很冷,“耍我挺有意思啊。现在躺在这里也很有意思啊,怎么,死了是不是更有意思?”




“对……不起……”声音很微弱,微弱地似乎都听不到,但段艺璇还是捕捉到了细碎的道歉声,表情更冷了:“跟我道歉?你叫人把那个屋子锁了什么意思?想锁住我?寓意不错啊?”




刘姝贤苦笑着,不知从何作答——原本,如果可以全身而退的话,她的确有回去告诉段艺璇真相的打算,谁知道计划赶不上变化,新伤加旧伤,能活下来都算是奇迹。




“我不去找你,我真的拿着那笔钱走掉了,你就完蛋了,跟着那群混蛋一起完蛋了,知道吗刘姝贤?”




“……不用来。”




“不用来?现在还说不用来?!你要带我走,你得留着你这条命,好吗?”




“那你同意吗?”




“……你是傻逼吗刘姝贤?”


(完)


作者的话:我,又写崩了哈哈哈。

真的,很不擅长现代背景啊。畏手畏脚的,而且卡了好久的文,索性仓促结束了。对不起各位读者老爷(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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